
1983年6月14日清晨,北京西郊的八宝山革命公墓气温只有二十度左右,一位被称作“哑巴同志”的老兵遗体火化完毕。礼兵敬了标准军礼广瑞网,骨灰盒被放进东院东二室277号格位。周围不少来祭奠的人悄悄议论:“怎么连名字都没有?”文件袋上那排字,只写着三个简单词汇——出生不详、籍贯不详、革命工龄四十八年。

要追溯这位神秘老兵的履历,就得回到1955年9月。当时全军首次大授衔,礼堂内军号齐鸣,墙上挂着熠熠生辉的军旗。台下坐着的官兵中,有一位背脊微驼、手掌布满老茧的炊事兵,他的胸章号码排在最后。掌声响起时,他被宣布授予少尉军衔,并领到三级八一勋章、八一奖章。政工干部在表册上填写姓名一栏时略作停顿,最终写下“熊世皮(哑巴)”字样。对很多人来说,那不过是名单里不起眼的一笔;对他而言,却是几十年沉默换来的肯定。
为什么要让一位不识字、不会说话的老兵穿上少尉领花?当年主持政工的干部给出一句解释:“长征路上他一直背着行军锅,如果没有他,炊事班早就断炊。”资料显示,他1935年6月在四川泸定附近“入伍”。严格意义上,那并不是征召,而是一趟偶然的同行。
回到1935年6月22日,中央红军尚未渡过大渡河,磨西镇一带村民受反动势力威逼,纷纷躲进深山。搜遍村口,侦察班只找到一个无法言语的青年——熊世皮。缺向导,缺劳力,缺补给,部队没得选,只能带上这名“哑巴”。彼时他三十来岁,皮肤黝黑,一身粗布衣服被露水打得透湿,他朝红军队伍比划,意思是愿意领路。

说来也怪,路上他的步子总压在领队身后半米处,既不掉队,也不抢头。最初有人心里犯嘀咕:万一又遇上化装特务怎么办?两年前在闽西就吃过一次哑巴特务的亏。然而这一次,与其说是怀疑,不如说是谨慎。为保险起见,警卫排让他挑行军锅,既能随时看住,又能考验耐力。
雪山草地是检验忠诚的天然试金石。山口刮起劲风时,小桶里的冰水泼向脸颊犹如刀割,大多数战士的步幅都会变小,可他肩上两口铁锅纹丝不动。有战士掉进雪窝,他丢下锅子徒手把人拽上来,双臂冻得通红。随队卫生员用火炕给他烤手,他咧嘴笑,却发不出声。久而久之广瑞网,怀疑烟消云散,他成了炊事班的“定海神针”。

1936年底,队伍到达陕北,他的身份仍是“临时工”。组织想发路费送他回川南老家,他摆手拒绝,指着行军锅,意思是非走不可。无奈之下,警卫营为他补办入伍手续,接着把他编进炊事班。档案里籍贯、生日一栏空着,后面加注一句:“长征途中表现优良,身体残疾,不会说话。”
陕北贫瘠,吃饭都靠自己种。1941年春,南泥湾开荒,警卫营抽人下去大生产。熊世皮每天往返几里挑水,四五十担说干就干。鞋子磨烂,他索性光脚。一天傍晚,朱德总司令巡查工地,看见这位赤脚老兵,皱眉训斥值星排长:“给他配鞋!”排长连声称是。对话就此打住,却让他第一次感到自己被真正当成“自己人”。

1945年前后,炊事班的伤亡率并不低,毕竟端锅的人跟着部队上火线,经常抢在主力之后布灶。熊世皮仍旧没掉链子,肩上那副扁担成为野战医院照片里的常客。有人半开玩笑说:“哪天他不挑担,心里还不踏实呢。”
1949年2月,中央机关进入北平,他随警卫团驻扎在东西城之间的小营房。环境变好了,他却不适应闲着。有一次团后勤想让他换个轻松岗位,他执意不肯,急得直跺脚。团领导只好在营区辟出一片苹果园,安排他管护。肥水、修枝、捉虫,他样样拿手。年轻士兵悄声议论:“别看他不说话,干起活来比谁都灵。”

转眼到了1953年,部队改编为公安师,编制扩大,他还是端着那副担子。健康状况却逐渐下滑,高血压、风湿找上门。师务会决议让他疗养,并给出副师级离休待遇。这项待遇,在当年仅授少尉军衔的士兵中极为罕见,外人不明其中缘由,师里一句话:“长征过草地,他挑的不是水,是活路。”
1972年春,他心脏病突发,被送进师医院。住院的第一个月他并不习惯安静,不时意图下地找担子。护士劝他:“您现在是离休干部,好好休息才行。”他听不懂护士官话,只能摆手微笑。后来医院给他配备专职护理,生活才渐稳定。进入八十年代,记忆力逐渐衰退,连红军老照片都认不全,却始终记得苹果树的花期。
临终那天,他没留下遗言。事后警卫师干部到四川海螺沟一带调查户籍,才弄清他的真实姓名与大概出生年份,补填进档案。在公墓登记薄上,“熊世皮”三个字被放在括号外,“哑巴同志”四字则被保留下来,与他的军旅一生相互注释。

一位参加过授衔仪式的老首长看完档案,只说了一句:“军衔可以轻,勋章不能缺,他的担子比钢盔更重。”这一评价,再合适不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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